布克哈德与“德国疤痕” 真相与治愈

画展信息
柏林墙推倒25周年之际,德国导演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 (Burkhard Von Harder)带着他耗时7年、长达16个小时的实验电影《德国疤痕》来到了北京,10月25日于在3画廊举行首映式。电影镜头沿着东西德柏林墙低空飞行,直到北部石勒苏益格-荷尔斯泰因州的蓝色天空,经过春夏秋冬到达导演的故乡Sylt岛。

说它是风光片,它讲述的却是历史,说它是纪录片,却看不到事件,说它是一部电影,却长达16个小时。来自东西德的父母结合又分开,导致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的童年在两个家庭之间16个小时的跋涉,是个人和家族的一道疤痕,而冷战时期宏大的、抽象的“铁幕时代(1961-1989)”,又是德国民众心中的一道难以抹去的疤痕。

铁幕时代的缩影

作为一个德国人,导演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说他对自己的国家有着非常复杂的情绪,“所以我只能在柏林墙倒塌后,去面对它。”

1961年8月12日,前东德政府根据人民议院通过的法令,几乎一夜之间一道“反法西斯防卫墙”修筑完成,将柏林城分隔东西,目的是制止东德居民包括熟练技工大量流入西德。原为铁蒺藜围成的路障,后改筑成两米高、顶上拉着带刺铁丝网的混凝土墙,长约155公里,这就是冷战标志柏林墙。

一道围墙,不仅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从此分开了整整28年,上演了无数德国家庭的生死悲欢,也拉开了东西欧铁幕时代的序幕。

柏林墙的枪声曾经牵动整个德国。1962年8月17日,18岁的东德人彼得·费查试图攀越柏林墙,被东德士兵开枪射杀,这一事件在冷战时期轰动一时。他成为第一个因试图攀墙而被射杀的人。此后,共有约5000多人成功地逃入西柏林,但也约有200多人为此丧失生命。

两德分裂是冷战的产物,它的统一自然也受冷战结束的影响。从1989年的5月开始,种种迹象已经显示,柏林墙的基础正在动摇之中。在前民主德国成立40周年纪念日的3天后,前东德社会主义统一党总书记埃贡·克伦茨上台,迫于压力,克伦茨授权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,其中的一项,意外地导致了柏林墙的最终倒掉。

1989年11月9日傍晚,上千名欣喜万分的东柏林人像潮水一样涌向了柏林墙。在伯恩霍莫大(博客,微博)街,人们激烈地要求开放边界,并动手拆除柏林墙。到了晚上10点半,横亘在东西柏林间长达28年的这道现代“长城”被凿出了一个大洞,柏林墙就此开始倒掉。

但对于柏林人来说,这是一道他们宁愿视若无睹的疼痛疤痕。德国作家彼得·施奈德在一篇文章中写道,“清除大脑中的柏林墙将花上比清除实体上的柏林墙长得多的时间。”

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最终决定面对这段历史,是在 2008年一个灰色而不安的冬日里。他置身于一处偏远的冷战遗迹阿尔法哨所,距富尔达谷地不远的地方,他凝视着曾经是美军和前苏联军驻地仅隔100米相望的地方,对于冷战时期的抽象象征,没有哪个地方能比那里所展现的更为具体了。而就是在那儿,他脑海中闪过了直升机的画面……这使他开始希望超越抽象,还原整个事情的全貌。

为什么是16小时

乘坐直升机沿着原柏林墙区域拍摄,理论上看似简单和直接,但是操作起来却困难和复杂,即使有老版地图以及GPS的帮助,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仍旧迷失在了半空中,“我们决定在电影中保留我们迷失的镜头,因为这能更好地与影片中迷失的景观形成良好的呼应。这种内在的、若隐若现的持续不安全感,在我看来是重要的,如果你意识到它的存在的话。”

在电影开端,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采用了19世纪德国首相俾斯麦的一段录音,内容是俾斯麦建议儿子:工作和生活要平衡,要秉持正念……100年过去了,冷战所造成的这道疤痕也深深根植在德国领土上。而电影中比较安静的状态,也让观者有了进一步思考的空间,在这100年中,德国到底发生了什么?

他带着一种沉思、不安和沮丧,开始收集德国及他的家族的历史资料。但是这些对他来说太复杂了,他无法成功地把采集、研究多年的材料整合在一起。“起初我从没有对历史感兴趣过,因为对于我而言,历史自然而然地就是我们的历史,我从未觉得它笼罩过我的生活时光。”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说。

他的兴趣最开始便是在东方,直到有一天,他发现自己开始面对过去,自己曾经长期避免的东西。他面对着那由于缺乏历史知识所造成的巨大的空虚,并不是指大学课程的那种知识,而是个人性知识的缺乏,一辈辈传承的个人家庭历史的断裂。这就像家族的一道伤疤。

2009年1月,德国经历了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,柏林的大雪对于这个城市而言相当不寻常,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立刻本能地做出了反应,他应该要行动了。连续三天里,他们拍摄了柏林的镜头和两个冬天的片段,流经中欧的冻结的易比河便是这部电影拍摄的第一个镜头。

由于人们无法想象的天气原因影响起飞的高度,电影拍摄不得不经常拖延几个星期,还有迷路、重拍和制作,7年时间一晃而过。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曾不停地问自己,为什么要做这个电影,“我的动机大部分是受自传性,个人性概念的激发。它是我的‘命中一劫’,注定最终要做下去。”最初,他并没有公共资金的援助,直到后来得到了柏林-勃兰登堡媒体促进公司的支持。

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最初的目标是拍摄一个24小时循环的电影,但当他最终不论如何尝试,都以16小时告终时,他也在问自己:为什么是16小时?因为在他小时候的每个暑假,他要从母亲家到父亲家,父母离婚后,他和母亲住在德国南部,而父亲则在德国北部生活,那段路程大约花费16个小时。

16个小时对人们注意力的时长是个挑战。据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介绍,去年在美国艺术电影院放映柏林片段时,一个美国观众事后甚至在一个搞笑网站部落格里留言,要求退回电影票款。普通的美国人似乎对于影片的观看感到饱受煎熬。

“我也曾想过用好莱坞式的手法去创作,我的哥哥曾经给我建议,决定做实验电影,就要自己去承担一切,做好莱坞式电影,可能你会舒服一些。你必须要决定自己怎样去创作,走哪条路线。”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说。

最重要的是治愈

令人好奇的是,贯穿《德国疤痕》的音乐充满了东方色彩,是导演已故的异父异母的哥哥克劳斯·维斯所演奏,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觉得音乐给了这部电影新的视角,让电影看起来更加诗意,有着治愈的作用,否则仅仅只是一部特别抑郁的影片。

“我曾经觉得自己不需要被治愈,我状态很好,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,我还是有问题,需要疗伤。”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提到德国一个摄影师,他主要拍摄被二战战火摧毁后的德国,“他总是去拍摄这些令人沮丧的事物,直到他自杀了。”

“大家不愿意在德国停留,直到上世纪90年代,人们对德国的情感才有了改观,当我还是小孩时,我都不愿意面对柏林墙这件事,这些话题太沉重了。”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说,直到他长大后,感觉到自己没有办法避免那么多丑恶的东西,他一直在承受一些不好的东西,突然意识到他必须被治愈。

“16个小时的电影就像一个治愈的过程,在这个意义上德国历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”在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看来,这部影片不是关于它是否被看,而是关于当人们准备好时,它在那里等待被看,“它提供一种净化的体验,就像一台净化心灵的洗衣机。”

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围绕着他所生活的背景、家庭历史进行创作,这是我们的艺术家所没有的一个状态。”《德国疤痕》影展的策展人棉布认为,并不是说这有多么了不起,而是在一定程度上,丰富了在3画廊本年度展览主题“历史”,以及丰富了中国当代实验电影艺术。

“《德国疤痕》呈现出一种生命的状态,让我们去感受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背后的国家,包括他的家族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通过一部电影作品,让德国和中国在特殊情境里,很好的去分享对方的历史。”

关于为何决定在中国播映《德国疤痕》,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说,中国人很敏感。中国人对“墙”有很深的概念,到处都是墙,包括长城。在西方大多数人只关注好莱坞大片,除德国人以外,很少会对这类影片感兴趣。

对于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而言,《德国疤痕》是一种最终的电影艺术表达,一条没有完结的河流,人们可以离开,也可以走向无尽——正如生命本身及其道路,滋养着,安抚着我们……它总是在你漫步离开之前,在那里等着你,不管你是否看见它。

展览时间:2014/10/25-2014/12/7
开幕时间:2014/10/25 16:00
展览地点:在3画廊(北京市朝阳区崔各庄乡南皋路129号北京市塑料三厂文化园)
策展人:棉布
导演:Burkhard Von Harder(布克哈德·冯·哈德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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